先始祖六三公迁兴疑点之解析

信息来源:兴化日报 发布日期:2024-04-12 09:56 浏览次数:

近来,文史群的朋友,对兴化顾氏始祖的迁入过程,提出某些疑点。我想以史、志、谱为依据,在释疑方面做些工作,但由于本人所知史据甚少,故只是尽可能与诸君研讨。

一、平江在临安破城前已被元军占领,为什么六三公在平江失陷后没有立即出逃?

据《苏州军事》记载,宋德佑元年(1275年)2月,元军大举进攻。从南宋长江防线全线崩溃到临安城破仅仅一年,如果可以人为分段,大体有4个回合:

宋廷为挽救危局,下诏让各地组织兵马勤王,令保康军承宣使、总都督府诸军张世杰自临安发兵三路北进抗元,先后收复广德、溧阳、常州等地,7月率万艘战舰横列焦山江中,被元军将领阿术水陆协击,配以火攻,损失惨重。这是第一回合,敌我双方各胜一局,似乎势均力敌,使人感到南宋仍有胜算。

10月,元军自镇江分三路进击,伯颜率中路军向常州、平江进发,节制诸军会师临安。抗元名将文天祥受命为都督府参赞官,总三路兵马,任平江知府。在得知常州告急时,感到元军如占领了常州,会马上进攻平江,平江失守则临安门户大开。于是立即派尹玉、麻士龙各领赣军三千,朱华率广军两千,配合朝廷统领张全的淮军两千,同奔常州救援。在常州陈墅,两军相接,一场混战。尽管元军骑兵如狂风暴雨,可义军战士奋勇当先,一往无前,一次次击退猛烈进攻,元军尸体满山遍野,但终究寡不敌众,朝廷统领不肯救援,麻士龙英勇牺牲,义军无一生还。朱华部在五牧接战,在军粮罄尽时,仍背水与敌死战四个多时辰,元军仍未攻下阵地,但饥饿难忍,人困马乏,伤亡惨重,只好东撤。元军击败麻、朱之后,优势兵力包围尹玉,尹毫不畏缩,占领有利地形,万箭齐发,元军不易靠前,一直坚持到晚上。张全、曾玉率朝廷兵趁夜逃走,而尹部除四人脱险外,其余全部战死,无人投降。尹玉负伤后仍亲手杀死元军数十人,浑身上下中了许多箭,元军不敢靠近,最后用四杆长矛架住他的头颈,用棍打死。这是第二回合,朝廷腐败无能,义军奋勇杀敌,宋民希望南方各地都组织义军,与元一搏。

文天祥悲愤交加,欲亲往复仇。这时伯颜亲率人马越过平江,直取独松关,先锋已抵皋亭山,仅离临安30里地。朝廷命令放弃平江,退守独松关,文部尚未赶到,该关已破,只好退守临安。11月18日常州失守,接着平江沦陷。南宋统帅张世杰立刻派遣谢洪永进军平江,元军逃走,平江又为宋军占领。第3个回合是拉锯战,平江失而复得,有三杰在(张世杰、文天祥、陆秀夫),南宋不会完败。

12月元军再次进军平江,宋廷又命令张士杰为平江知府,提兵到吴郡,统领诸军,但元伯颜已先一步赶到,平江守臣已降,张部尚未赶到,只好退归临安,这是第四回合。宋民普遍认为这是又一次拉锯战,平江是元宋必争之地,南宋不会轻易放弃,必定会再次进军夺回,以守住临安的门户。

在此情况下,我始祖与广大宋民的期望完全吻合,认为宋义军再打回来是可能的,加之故土难离,侥幸观望。但仅过了两个月,即宋德佑二年2月5日,临安城破,南宋降元。大厦已倾,门户何用?国破宋亡,家室何存?不愿降元,避为上策。

二、南宋末年系谢太皇太后主政,六三公平江出走,是否与谢太皇太后押解北上有关?

临安陷落后,南宋君臣被俘,靖康之耻的惨剧再次上演。伯颜留下众将平定南方,他率军班师。年仅7岁的南宋幼主赵显及宋度宗遗孀全太后、在京皇室、文武百官及太学生计三千多人,均被押往大都。

谢太皇太后一直受人尊崇,当年宋度宗胆小软弱,纸醉金迷,荒淫无道。大奸臣贾似道专政,使朝廷更加黑暗腐朽。恭帝4岁继位,君幼臣弱,廷无肱股之臣。在内忧外患叠加时,朝廷士大夫再三请求谢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她已65岁,又卧病数载,但不得不苦撑南宋残局。听政的两年中,清除了贾似道,重用“张、文、陆”三杰,后安排二幼主出逃,意为南宋留下一线生机。但她既老又病,无力回天,元军终于兵临城下,德佑二年正月,作为主政决策者万般无奈奉表降元,3月元军入师临安,5月帝后百官被掳北去。谢太皇太后经历国殇,更是一病不起,因此一度留在临安,8月才被元军从宋宫抬出,押往大都,度过7年囚徒生活,屈死他乡。对照上述史实,六三公当年3月已乘瓮过江,而谢太皇太后8月才解押上路,因此,对谢太皇太后带病滞留宋宫,如果还存在一线希望,甚至仍不想出走。从时距来说,根本说不上。

三、当时中国北方已被元军占领,而南方各地军民尚在奋勇抗争,六三公不向南走,而反向“敌占区”北逃,令人费解。

从宏观上看,宋都城破,恭皇帝赵显在祥曦殿正式举行投降仪式,在降表中有这样一段文字:“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两广、两淮、四川见存州郡,悉上圣朝……”南宋已将所辖南方各地尽数献给大元,那还有什么净土呢?

至于六三公的具体处境,从《顾氏族谱》中可见一斑。清大理寺少卿孙襄为雍正版题序言:“省元夫妇走江上,兵且及,适有巨瓮浮江来……匿其中……兵至,下马控弦,矢如雨集,瓮资矢力,去益及,竞北渡。”“省元隐姓名,居兴化湖埨村,深在菰蒲烟水之际。”上述可见,六三公出逃时,后有元兵紧追,只顾拼命向前奔,慌不择路,哪有什么向南向北的主见;大缸的去向是靠风力、矢力及江水流向来决定的,所以“竞北渡”。

十六世祖于观公作为此谱的主修,在序文中写得更为明确:“省元六三府君避元兵北竄,至于江上,兵如蜂拥,江无舟楫,不知所渡。有巨器焉依人而来,神灵风雨,载之以北,穷水深入,遂至昭阳……”六三公为避蜂拥追捕的元兵而“竄”逃,至江边还是“不知所渡”。设想如有舟楫载渡,那么其去向一定是随得船主意见。匿身巨器后,仍是听天由命,靠“神灵风雨,载之以北”,谢天谢地才漂泊至远灾去祸的容身之地,这些都不会以他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四、兴化已被元军占领,平江、临安破城时间均在其后,为什么漂泊至兴化后,就在此落户呢?

南宋德佑元年11月,兴化城破,元军再次进军平江是12月份,次年2月5日伯颜入师临安。

至于六三公为何要到早被元军占领的兴化?原由已经阐明,系漂泊而来,不再赘述。

兴化,很久以前是冥无人迹的海边盐碱不毛之地。虽然先民开榛辟莽,但在南宋时期宋金双方统治者听任黄河南迁,侵泅夺淮入海,破坏了淮河下游的水道系统,里下河地区旱涝灾害频发,兴化处于盆地的锅底洼,地僻人稀。清《咸丰县志》称:“兴化,泽国也。”又述兴化境内有“七湖、五溪、六十四荡、七十二河津浦港”,因而江渚纵横。至于涓流小溪则密如蛛网,无处不在。因水网密布,无舟不行,交通不便,故有“自古昭阳好避兵”之说。

再从元军攻占兴化前后的情况来看:南宋宝庆元年(1225年),当时为抗击金兵入侵,挖河取土,筑组成一圈长6华里157步,高一丈多的土城墙,城墙设有4城门,城上有楼,墙外有护城河。当1275年元军攻城时,县长胡拱辰率领军民,据城严守,积极抵抗。由于城楼驻兵居高临下,外河开阔,易守难攻,双方浴血苦战,在抗击侵略者的历史上写下光辉一页。但终因无援军而被攻破,胡知县“城陷,不屈死。”次年,元军第一任县尹詹士龙到任,河南固始人,系南宋都统詹均之子。在元军围攻固始时,詹均率军坚守,身披九剑,力竭被俘,绝食殉国。元世祖忽必烈怜詹世龙是忠臣之子,乃收为义子,后任命他为兴化县尹。其父坚守固域与胡令坚守兴化如出一辙,詹到任后,体恤百姓,招抚流亡,修学宫,倡教育,重修范公堤,筑海堰三百余里;恢复经济,发展生产。詹士龙此举可谓深合民意,境内人口渐增(詹累官至江南行台衙史,后退隐居得胜湖,茸草堂以居,其子孙也在兴化入籍,世居水乡。那是后话)。

按此时间计算,詹县尹为宋德佑二年到任,与六三公漂流抵兴几乎是同一时段,见地理位置偏僻,地方政通人和,就定下心来隐居兴化城西,五年后转迁至菰蒲烟水之湖埨庄。

五、据传其兄准将军六二公参与“瓜州救驾”,兵败后,从扬州逃往盐城。六三公北逃,是否为投奔兄长?

1276年3月25日,帝后、皇室及文武大臣被押北上时,通过京杭大运河,路过瓜州渡口(今邗江),在元将阿术的指令下,全太后诏令主守扬州将领淮东制置使李庭芝献城降元:“我都投降了,你还在为谁守城?”李庭芝坚守忠诚的信念,视守节为立身之本,拒绝屈服于元军,并率军救驾。与元军激战一昼夜,一直追至楚州,夺帝未成,只好退守扬州。至于“准将军六二公”及“参与瓜州救驾”,仅民间传闻,尚无法考证。

那么六二公与六三公是否为兄弟,何时相知?

《顾氏族谱》三修本【从乾隆17年起至30年春(1752-1764年)完成,历时12年多】主修十六世祖亲往盐城丁马港,经历了三个多月录考,为求证兴盐两邑顾氏始祖之间的关系,多方查访,才得出结论。十五世祖作序曰:“若盐城丁马港一支,实六二公之后,始居南郭,有令名曰:‘斜街顾氏’,后仍创业西乡,六二、六三兄弟也,居址、坟墓、遗迹可考,特以治分两郡,渐就疏远。”十六世祖顾售在三修谱的序言中更为肯定:“我兴邑始祖六三公与盐城始祖六二公,晜弟也。独异当年后接踵,深沉潜晦,俱以行称,不愿以名显。其高风逸致,洵可谓难兄难弟。”意思是说,唯独怪异的是当年(指离平江的时间)两人是前后脚离开的,是一个接一个走的,而不是一齐出走的。而且在隐居之地埋名隐姓,互相不知其名,诚然是实实在在的难兄难弟。顾售公接着曰:“况昭阳与盐渎相距仅百里耳,岁时存问,片帆往来,天伦之乐,事未尽减也。厥后嗣益广,而代渐疏。”虽然兴盐之间仅有百里路程,但是年岁节日的问候、探望,相互乘船探访,两家子孙团聚,这些事情都没有做到。由此可见兄弟两人,各具何名,各居何处,并不知情。如果知晓对方在何处,怎么可能不去探望?再则,在兴化《顾氏族谱》首创版、次修版中都没有兄弟关系的记载。只有兴化三修谱主修人员亲赴盐城,查询录考之后,才证实他俩是兄弟,而把兴邑与盐邑顾氏合谱,称为三合谱。这部乾隆版的三合谱也是盐城顾氏的首修谱,这样六三公向北寻兄之说也就难以考据了。

重述这段国殇家史,以揭示始祖在战乱中颠沛流离的痛苦历程。在元兵紧追,狂奔江边时,如丧家之犬;匿于瓮中,闻矢击咚咚,如惊弓之鸟;漂至昭阳,举目无亲,饥寒交迫,似街头乞丐;转迁湖埨,筚路蓝缕,开榛辟莽,似刑徒拓垦。经九死一生,才得以苟延残喘。这种情况,在当时社会上并非少数,“癫我饥馑、民卒流亡”的景象比比皆是,他老人家仅是千百万难民中的缩影。国无宁日则民不聊生,“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历史的记忆,不仅是悲伤和痛苦,更是对未来的警示和期望。我们有责任将历史真相传承下去,勿忘国耻,吾辈自强,上慰先贤在天之灵,下勉后辈砥砺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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