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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在垛田上的南荡文明
  • 信息来源:兴化日报
  • 发布日期:2025-03-14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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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冬天,兴化市林湖乡戴家舍(现划归垛田街道)村民为了改造湖荡,他们在黄家荡和南滩结合部开挖一条生产河道。挖着挖着,就挖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有树枝一样分叉的鹿角,有已经石化的动物骨骼,有不同形状的陶片。这些东西,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他们只是好奇,并不在意。

第二年秋冬,有村民在此开挖鱼塘,更多的东西被挖了出来,这引起了乡通讯员吴斌的注意,具有文物保护意识的他搜集材料,撰写了一篇报道,发表在《文汇报》上。与此同时,也有村民将挖出的陶片和角骨亚化石送到了兴化博物馆,兴化博物馆派出工作人员对南荡进行了实地调查,采集到不少遗存物。

1991年夏天,时任兴化博物馆馆长的刘诗复将南荡遗址出土的陶片、石器、动物骨骼等带到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时任考古研究所所长的张敏,看到这批遗存物中的陶器残片时,突然激动不已。其时,张敏所长正在为王油坊文化的去向问题而四处寻找线索却毫无结果而苦恼,兴化博物馆送来的陶片令他眼前一亮,随后他用南荡遗址的考古发现与历史文献相互印证的“二重证据法”,发现了南荡遗址的惊天秘密,也一举奠定了南荡遗址在考古领域的特殊地位。

一、南荡遗址的地理环境

里下河地区位于淮河与长江之间,紧邻黄海。全新世以来,历经海侵、海退和三角洲发育的叠加作用,使该地区环境复杂多变、海岸线变迁频繁。

里下河平原是燕山运动以来长期和缓沉陷的苏北坳陷带的重要组成部分,第四纪最后一次海侵前,这里还是一片汪洋。长江每年携带4.5亿吨泥沙,在河口附近被海水侵蚀破坏,流速减缓,经年累月之下,形成砂嘴形三角洲。距今9000-8000年前,海平面上升加速,上升速度超过河口泥沙堆积的速度,水深增大,下切河谷和两边河间地被海水淹没,形成河口湾轮廓。距今8000年前,三角洲地区出现巨大海侵,河口位于南京—仪征一线。随着海平面上升速度减慢,长江带来的泥沙沉积速度高于海平面上升速度,海口湾被逐渐填充,长江三角洲迎来发育阶段,形成河口沙坝,逐渐向东延伸。而在东部,由于受到海流的回旋作用和海浪的巨大冲击,逐渐形成南北向的砂堤。里下河平原的形成,除了长江的巨大作用,淮河也功不可没。距今七八千年前,淮河在西部开始发育三角洲,河口位于河流流入平原处,北界在洪门之间,南界在泰州东至海安一线。淮河携带巨量泥沙堆积于河口,并且不断向东推进,在涟水一带形成喇叭状的古海湾,随着沿海堆积作用力不断加强,苏北浅海区域形成了西冈、中冈、东冈和新冈古砂堤群。随着长江、淮河三角洲的不断扩张和向东不断推进,东部的砂堤也不断发育,东西部终于连通起来,里下河平原发育成潟湖相。长江、淮河的泥沙继续沉积,潟湖的淤积越来越多,形成了里下河湖荡星罗棋布、河流纵横交错的地理特征,最终发育成四周高中间低的碟形地貌。

南荡遗址就位于这个碟形地貌的中部,具体位置是在兴化市昭阳街道戴家舍村南约2.5公里的南滩与黄家荡交界处,距兴化城区约10公里。其东临渭水河,南有小横子、大横子、九里港等岔河,西连癞子荡、旗杆荡,北枕梓辛河,与得胜湖相望。海拔高度0.4~0.6米。南京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教授萧家仪在《江苏兴化南荡遗址孢粉分析报告》中,从4种不同地层的孢粉种属的检测结果表明,南荡遗址是典型的湖荡沼泽遗址,其环境变迁经历了从滨海潟湖—淡水沼泽—水位下降,部分高地成陆—水位增高,湖沼大面积发育,共四个阶段,由于受到南黄海海面变化和地下水位的影响,古代先民仅能在第二、第三两个阶段在南荡生存。这一时期的南荡地区为温暖湿润、水网密布的亚热带气候,植被繁茂,水草丰盛,陆地动物和水生鱼类品种繁多,为远古人类提供了相对丰富的生活生存保障。但濒临海边的环境又是不稳定和不可靠的,极易受到海侵的影响,使得文明的发展难以持续,直到被迫中断或不得不融入到周边的史前文明中去。

二、南荡遗址与垛田地貌

考察泰州地区的史前文化,我们会惊讶地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除了姜堰单塘河遗址外,其他史前文化遗址都集中在兴化。兴化有里下河地区最早的草堰港遗址,有距今6300年的影山头遗址,有长江以北最大的良渚聚落蒋庄遗址,有同样是良渚文化性质的东古遗址,还有颇为神秘的南荡遗址。也就是说,目前泰州地区发现的6个史前文化遗址中,竟然有5个都在兴化,这不得不让人思考其中的原因。

众所周知,兴化是锅底洼,平均海拔远低于周边地区,成陆也不是最早,人类生存的空间远远没有周边地区广阔,为什么会拥有如此众多的史前文化遗址?究其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兴化平均海拔虽低,却不可思议地拥有成片的适合人类生产生活的高地。也就是说低的更低,高的更高,而这个高地实际上就是垛田的雏形,是由海水、江水和淮水共同塑造的神奇地貌,是鬼斧神工之作,是天造地设之功。至于这种高地是如何形成的,其实有多种方式,比如江潮、淮水冲刷时的力度不同,泥沙堆积时遇到不同原因的阻力,海水倒灌时强烈的冲刷和砂土沉积,还有海流的巨大回旋作用等等。

我们考察兴化境内的其它遗址,其实都与垛田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即便是没有垛田种植传统的蒋庄,在它以西二公里之处也有一个叫“戴垛”的村庄,“戴垛”北边的欧家庄东南至今还保留有一个叫“茨菇垛”的垛子。影山头遗址呈“回”字形,内中有18亩大小的尹家垛。遗址南部裸露部分长约360米,宽约300米,由9个大小不一的方垛、长圪和圆墩组成,影山头人正是生活在这些由垛子组成的大型聚落里。

南荡地区即便过去了数千年,垛田地貌仍是其最为突出的特征之一。这里垛岛相连、大小不一,横亘在众多河道、湖泊之间。垛上和岸边,芦苇连绵不绝,野桃树连排生长,水鸟在自由自在地栖息,享受着垛岛带给它们的风雨阳光。清明前后,南荡的垛岛上开满了油菜花,与千垛景区的风韵相差无几。

当然,史前时期的高地还不是真正意义的垛田,主要是由大自然的特殊力量堆积而成,但除了自然形成的高地外,远古人类是否也参与了改造?我认为是肯定的。远古人类为了生存,会自发地垒土成垛,以抵御洪水的侵袭。比如影山头人的家园尹家垛,像一座方城,四周有两道外壕,类似护城河,还有一条长圪护守在周围,这其实就是挖河为壕、垒土成圪的结果。之所以叫影山头,也说明它是有土山的,这个高大的土山是用来祭祀的,也是影山头人利用人力构筑起来的。

4000多年前的南荡,海平面基本与现在齐平,目前的南荡遗址,夏天高出水面,秋冬则沉于水下。南荡遗址的文化层表明,南荡先民曾经生活在远低于现在的地表以下,他们在那建有干栏式房屋,也就是说南荡先民不只是夏天才在那生产生活,而是全年都可以,那只能说明他们具备了筑圩打坝、引水排涝的能力,营造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生活空间。

南荡人生活的环境中,散落着众多的天然垛田,他们在艰苦的岁月中与垛田和谐共生,直到一场大海侵袭的到来,迫使他们背井离乡,走向未知的远方。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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